关于老师的散文:一师一座山
关于老师的散文:一师一座山
二十多年前的乡下,学门手艺依然是读书落榜青年最为励志的一条路。学手艺就得拜师,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,谁也不能破坏。不是为师者刻意显摆,而是任何一门传统手艺没有几年的精雕细琢拿不下,想取巧速成而自立山头的,在乡亲们看来那就是个笑话。
昔日乡下的传统手艺大致有木匠、泥瓦匠、缝纫、铁匠、桶匠、篾匠等,以前三项最为常见,概是因为过去的日子里,除了果腹之需,顶顶重要的不外乎有一个安居之所。谁家要盖房子,是村子里的大事件,必定早早就有了风声,都知道谁家哪年要盖房子,找的是哪位木匠师傅、哪位泥瓦师傅。
荒年饿不死手艺人。农村的手艺人本质上还是个农民,只是农事之余可以做点手工活以补家用,做久了便越发的得心应手,好手艺免不了受人恭维和尊重,于是就有了特别的感情。
徒子徒孙一大串是手艺人的荣耀,那个年代,很少有手艺人担心教出徒弟饿死师父,并非农村的市场需求足够大,而是在确定师承关系时,每个手艺人都很慎重,不是你想拜师就拜师,颇有武林传说中的大侠之风,收授门徒总要设些门槛,既要看是否真心想学,还要看是否这块料。在手艺人的眼里,每个徒弟自立门户后都是一面镜子,谁也不想自己的’招牌毁在某个不成器的弟子手上。
是不是学手艺的料,有经验的手艺人自有一对火眼金睛,只需对后生略加观察就能敲定面试是否通过。师父带徒弟按时下的说法,大多是一对一的精品班。也有一个师父同时带几个人的,如泥瓦匠、篾匠。受手艺本身的限制,徒弟多了会绊脚,如铁匠师父挥舞着小锤,要和徒弟的大锤相互配合,在“叮当”声响中传递手艺中的感觉;木匠师父也带不了几个徒弟,做一栋民房、打几件小木器具容不下几个人同时施展;裁缝师父接的活儿大多就那几件衣服,带一帮徒弟窝工不说,还有借机蹭工钱之嫌。所以说,乡村的手艺活就得慢中求,是小火慢炖的大餐。
看过去的手工制品,哪一件也不比现代集成工厂弄出来的物件差,可他们手工制作全凭眼睛观察、心里琢磨,没有哪个师父拿着图纸教徒弟,他们看不懂写写画画的东西,但每个物件的形态、构造都在眼里、心里。有时,会看到木匠师父对着一堆木料喃喃细语,大概是在心里构思物件的模型吧。
一个师父就是一座山头。不是拉帮结派,而且在他们的传承之中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贯穿其中。在学艺的三年里,必须按规矩在春节、端午、中秋等传统节日里送师父节礼,除此之外,师父不付徒弟工资,徒弟也不另付学费,师徒关系就这么简单而稳固地维系着。直到学成后自立门户,也不能忘了感师父的恩情,虽然不再有送节礼的规定动作,但还可以略表心意,以示尊师。更重要的是独立门户后恪守行规,揽活不能暗地里抢师父的东家,那将为众多同门师兄弟所不耻。
现如今的乡下,传统工艺基本派不上用场,手艺活儿基本处于休眠状态,传统的师承关系也就随之解体了。过去也有个别手艺人不拜师,无师自通自学成材。好是好,可没有师父的引路,总似觉得人生中少了点什么,特别是遇到困难时,不像其他手艺人首先想到向师父请教或请师兄弟帮忙,只要师父在,浓浓的情感纽带就不会断,任何时候都会觉得身后有一座强大的靠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