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无法告诉他如何生活

文：柴静

李坐在我对面，说话很干脆。

他没有crush的癖好，对杀死一只猫也没有丝毫兴趣。之所以这么做只是钱——一次两千，这比他一个月的工资要高，还不包括卖碟和高跟鞋的钱。

他解释得很清楚“要只是一次性我也不会干，这是一个可以长期做的事，有一个群体需要，这是一个产业”。

“你在做生意？”

“对，不违法，没有成本，没有风险，收益很大”他说。

“那道德呢？”

他笑一下“公民道德规范里又没写不能踩猫”

“人的心灵里不该有这样的天性吗？”

他说，“刚开始看的时候有一点点感觉，然后就麻木了”

你可以谴责他，可以用最激烈的方式，甚至可以让他失去工作和原有的生活——但是这一切，也改变不了一个人内心的看法。

燕素衣在留言里说“我们要维护一条道德的底线，那条底线，是对生命的尊重，一个社会是有规则的，不是随性而为，不是暴力、滥交、背叛、屠戮！”

说的真好。

但是我们在杭州找到了银狐的gainmas， 他说“如果规则是道德的话，人的道德底线是不一样的”

李只用三四个月就有了十几个固定的客户，gainmas说crushworld的网站一个月的注册量超过四万，象李这样自拍光碟的人根本不只一个，李的客户对他说“以后踩之前不要麻醉猫了，不过瘾”

事发之后李听到了无数的声讨，但是他收到的信里，还有一些，是通过新闻报道知道他的地址后，写信来向他买光碟的。

Gainmas说“不要以为他们离你很远，他们当中有官员，有商人，什么人都有，他们就是你生活里的普通人”(经典语句大全 www.shortarticle.cn)

在同一页的留言里，焕儿说“到底什么是道德的底线呢？曾经有人问过，我说"因为每个人的道德观不同，所以这个底线是没法规定的。"

他说"至少要有个底线吗,象孝敬父母什么的。"

"每个人的处境不同,遭遇不同,所以想法不同,你怎么知道你的底线就一定是别人的底线呢？

他没再回答.”

——道德是什么？深夜里，人不得不面对最古老的问题。

孟子说，"仁"就是"道德"。

那么，什么是仁？

他说，恻隐是"仁之端"。

但恻隐是什么？对象是谁？在什么范围内存在？每个人却有自己的理解。

gainmas是个孝顺的儿子，王是个在同事眼里“以人为善”的女人，而李甚至救过别人的生命——陌生的孩子和老人，理由很简单“看不过去”，这是他的道德观.

但他对一只猫的死不以为意，他说“对动物不好的人不一定对人不好，对动物好的人也不一定对人好”

他的底线跟你不同，你无法告诉他如何生活。

即使是在这场挟风雷之势的网络事件中，所有的声音，即使是大多数人的共识，都可能无法说服他改变自己的底线——一个人总是遵照自己的内心行事。

而声音再大，总是会消失的——除非它以看得见的规则的方式固定下来。

美国联邦最高法院的大法官霍尔姆斯说“法律是以立法形式体现出来的多数意志。它不是一个道德或是伦理问题。而是一个法典化的行为系统，它的作用是制定规则，规则的意义不在于告诉社会成员如何生活，而是告诉他们，在规则遭到破坏时，他们可以预期到会得到什么。”

李和gainmas都说 “事件过去之后，这个市场还会存在，因为需求会存在”

除非规则存在，除非破坏规则的结果能被预见。